4月8日發現體內有一隻寄生獸,「我」是我又好像不是我,從此進入平行宇宙,展開了前所未有的混亂旅程。
畢竟是外來種在體內生根抓地,身心產生各種不適與變化也是自然,只是沒想到如此巨大且難受。撇開我的四肢仍然保有自由意志外,中間這塊大面積的肉身已經失去控制,它開始變得肥厚、脹氣不止、胃食道逆流,因為始終是不舒服的狀態,所以我時常不知道中間這塊是否想要上廁所或肚子餓。
本來味覺遲鈍的我躍身成為挑食王,但不是病嬌感,而是很可憐的被限縮了,無法入口的東西就是感到噁心。還有一堆暈眩、嗜睡、心悸之類的疑難雜症,只有睡覺及早晨尚未進食前可以暫時逃離,其他時候幼獸都會無時無刻用痛苦提醒我它的存在。
除了肉體箝制之外,寄生獸旁邊的子宮肌瘤根本成為它的手足,像是結盟了一般,一起撐起我的肚子在我的體內快速成長,再偶爾讓我感到疼痛(肌瘤也要刷存在感)。實在覺得身體太難過又狼狽,彷彿度日如年,這副軀體明明是我自己的卻又不像我自己。
思緒控制則是幼獸施展的大招,它藉由荷爾蒙、黃體素等的改變來影響我的精神狀態。很多被寄生的宿主都是擔憂幼獸是否在體內安好,因過度憂慮進而轉為產前憂鬱,我則是相反,一開始就沒有欣喜的期待感,漸漸走向嚴重的「被剝奪感」,我是另外一個面向的產前憂鬱。我知道幼獸出生之後,有很多方法可以讓我暫離平行宇宙,但我很自私地完全不想跟它分享我「任何一點」時間、空間、金錢,還有身體,我很想了解那些極度想要被寄生的宿主心情,他們渴望的原因跟將會迎來的一些優點,我在找一個「想要」的理由。
但就像荒蕪的稻田,我沒有辦法找到任何一根嫩綠的苗,反而負面及黑暗更加襲來,這些是我意想不到的,我知道我本來就沒有特別想要擁有這隻幼獸,但我沒想到我會如此排斥, 無法控制的悲觀跟抑鬱感無時無刻存在,時常提不起精神,任何有興趣的事情都沒有動力做,適逢跟陳在一起七周年、結婚兩週年也都沒心情過,連日常生活的澆水、餵貓、整理都像一灘爛泥。
這樣的思緒就像慢慢傾入杯中的水,大概一到兩週就會注滿,就是我徹底崩潰的時候,我會哭著數落自己的生涯,說自己是一個失敗的人,想要它離開我的身體,我會抱著陳哇哇大哭像一個喝醉的人,傾倒完之後我會稍微變得好一些,但這是一個循環,它會再重新注水。這顆頭明明是我自己的卻又不像我自己。
我去看了精神科,也跟陳一起看了心理諮商,或跟親友聊過,但完全沒有效果,彷彿它們都站在同一陣線,而我是一個極端值,一座孤島。「把主權拉回到自己手上」、「開心一點」、「不要想太多」、「控制自己的情緒」,這些言論就像是在告訴一個生病的人「你不要咳嗽感冒就會好了」、「你不要拉肚子腸胃就會好了」,這些強人所難的事就是做不到,能開心我怎麼會想痛苦?我深感我失去客觀的討論與選擇權。
現在或許是漸漸來到中期的關係,幼獸的肉體及精神攻擊告一段落(中場休息?),雖然那些問題依然沒有得到結論,但束縛稍微鬆綁了,不再一直陷入泥沼,才有心情記錄被寄生後的自己。這段在痛苦中分析自己的日子,我發現很難找到像我這樣缺乏母愛的憂鬱傾向,我不認為我這樣的狀態是少見,但我想這種感覺上像是反道德的情緒或狀態很少被世人接受,所以也不太有人會拿出來討論,偶爾找到一篇我就會珍稀的反覆觀看。
聽說後期寄生獸又會開始展開攻擊,讓我感到很擔心,搞不好過幾天就開始發動攻勢也說不定,我們就互利共生,好好相處好嗎?
